热门搜索: 诗歌 诗词 诗经

德龙家门前的大叔短篇小说

发布时间:2019-09-06   来源:小说    点击:   
字号:

【www.tjxdjx.cn--小说】

  (一)

  德龙从长途大巴上下来,进入幽静的枞树林,林间小路上落满枯黄色松针,一股松香沁入心脾,他焦躁的心缓缓沉入幽深的潭水里,感受无边的宁静。夕阳余辉透过枞树枝叶间隙射进来,镀在荆棘荆丛上。林里本没有路,村里进出的人多了,踩成一条穿越丛林的蜿蜒的小径。如今,去城里的人多,回来的人少,小径像一条细细的吸管,把村里人一个又一个地吸进城市。

  德龙走出树林,过爬满青藤的山芋地,临近岭头,见路边有一座低矮的土地庙,里面摇曳着蜡烛的火光,漆黑的纸灰堆在庙门口,门前立着一块石碑,篆刻着“杨家岭土地庙”,德龙恍惚进入史前文明,这里方圆几十里没人姓杨,在德龙的胡姓先人还未开荒种地之前,某个邈远时间里,杨姓族人在这片土地上的繁衍生息,人丁兴旺,烟火旺盛,如今,斯人已去,只留下一座香火袅绕的土地庙。

  他在高坡上驻足眺望,山岗下,莽莽苍苍的树林里,隐蔽着一座座农家小屋,炊烟冉冉升起。村庄外围绕着宽阔的田野。一条长长的河流四季流淌。远处丘陵叠叠,一座又座烟村,连绵到天际。起伏的大别山脉横亘在天边,夕阳站在天柱峰上,深情地俯视大地,把最后的光明洒向人间。

  回家了!德龙暂时摆脱城里那项工程带来的压力,焦虑得到缓解。

  薄薄的暮色中,母亲站在门前见他回来,笑盈盈地问候几句便转身回屋做饭。德龙侧目瞟见斜对门的樟树下,宏昌大叔坐在竹椅上,默默不语,在渐浓的暮色里,显得异常孤单。

  德龙和母亲言语几句,搬个墩子,坐在门前,和宏昌大爷对坐着,久久不语,偶尔,你瞧我一眼,我瞟你一眼。他们习惯了在傍晚时分这样静坐,守着夜色渐渐淹没村庄,像漂在苍茫的大海上的两只小船,没有过往的船只,没有灯塔的光亮,只有两个人的目光,互为彼此天空中闪烁微弱光亮的星星。

  这样情景是自宏昌大叔从市里儿子家回来开始的。宏昌大叔退休前,一直在市里工作,但他性格刚烈,为人正直,有不平之事,勇于直言。儿子不得安生,埋怨常有埋怨,他一气之下,回到老家,落得逍遥自在。

  “这次回来,在家呆几天?”宏昌大叔带着慈祥的笑意说道,洪亮的嗓音打破了沉寂。

  “明天,还要去,工地上的事,烦人。”德龙唉声叹气地说。

  “搞工程不容易”。宏昌大叔一副阅尽人事的样子说道。

  “公司经理这次对我很照顾,没钱还人情。愁死人”。

  “要塞红包吧?”

  “是的。”

  “大概要多少钱?”

  “最少一千”。

  “明天,早上到我这里拿一千,把人情还了。人情大似债。”

  “那太谢谢你了!”德龙紧锁眉头舒展来了,露出欢心的微笑。

  第二早上,德龙从宏昌大叔那里接了一千元钱,包进信封。

  他敲开胡经理家门,胡经理妻子打开门,疑惑地望着他。德龙怯生生地笑着对她说:“我给经理写了一份感谢信,请经理看看”。把信封塞给她,转身如释重负地“噔噔”跑下楼梯走了。晚上,胡经理把信封还给了德龙,训斥他说:“刚刚开始创业,困难,不要搞这一套”,接着勉励他在公司里好好干。德龙心里激动万分。

  德龙拎着苹果和香蕉到宏昌大叔家,把一千块还给他。宏昌大叔招呼他坐下,用雪白的陶瓷茶杯泡杯清茶,递到他面前,笑着对德龙说:“以后有困难尽管说,能帮你的我会鼎力相助,看得出你是个诚实守信,干事的人。”

  德龙知道宏昌大叔个性,他从不轻易夸赞别人,听他这么一说,心里涌起暖流,面露羞赧。

  (二)

  阳光像一匹光泽艳丽的绸缎,从窗外飘进来,落在酱红色的木桌上,折射出一片柔和的光。德龙站在粉红色组合柜前,从为数不多的书籍中,抽出《约翰·克里斯多夫》,转身走出房间。在门前的三棵茂盛的桑树下,摆好竹躺椅,躺到上面,惬意地翻开书。阳光透过摇曳的枝叶间隙,洒下婆娑的碎金般的光跳跃在书页上。

  德龙感觉眼睛有点眩晕,目光从 “他无羁无绊了,孤身一个……一个人!一个人存在,回归自我是多么幸福啊!”,移 到树荫里两只母鸡,看着它们悠闲地啄食砂子,不时发出轻微的“咯嘣”“咯嘣”的声音。德龙揉了揉眼睛,稍稍闭目养神一会,睁开眼。他家三间土砖瓦房顶上,老柳树树荫几乎盖住了整座房屋。天空蔚蓝,几朵白云像懒洋洋的绵羊。

  突然,村边传来吵闹声,越来大。德龙放下书, 向村庄外围跑去,远远看见小河沟那边红砖房前,宏盛哭丧着脸朝他大儿子天明嚷着:“儿子!我真没钱了喔!”

  天明背对这边,又粗又矮的身影像头大狗熊,挥舞着粗壮的手臂,只听见他恶狠狠地骂道:“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!我孩子在医院里,等着要钱救命,你是一分钱不出,你还是人吗?!”

  左邻右舍像奔向戏台看戏一样纷纷围观过去。陆续站到河边,观望他们吵架。德龙走到河边,站在杨树下,他没有处理这类的事情的经验,正在踌躇,回头看见福云大娘满脸哀怨,嘴里叨唠着什么;桂花和小月并排站着,咬耳私语;大野、小龙、玲珑像木桩似地站着,露出怪异的笑意……

 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。天明冲到父亲面前,抓住他父亲宏盛的胳膊,将他推倒在地上,凶狠地嚷着,嘴里喷出口沫星子四溅。

  :“今天,看你把钱拿不拿出来!”面色狰狞的天明上前,掐住他的脖子。宏盛趴在地上,低着头,泪水扑簌簌地滴在灰尘里。柔弱的天明老娘站在一边抹一边发出哀求。

  空气中充满悲愤的气息,在不断膨胀。

  :“你这还了得!竟敢打自己的老子!”

  突然,一声如炸雷般的宏亮的声音,从围观的人群后面响起。德龙顺着大伙的目光扭头回眄,只见宏昌大叔像从天而降似的,大义凛然,快步流星地跑过来,四方大脸喷出怒气,两眼冒着火。

  他穿过围墙般的人群,过石板桥,飞速走到天明身边,一把抓住天明的手,使劲往身后一甩。天明措手不及,一个踉跄,向后倒退几步。

  “你犯了天理,你爸爸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,你竟敢动手打他,猪狗不如!”宏昌大叔放爆竹似的训斥天明。德龙听到感觉震得天地都在颤抖,一股憋在从肚子里的气吐出来,感觉舒畅起来。

  宏昌大叔边说边搀扶起宏盛。

  “你啊!也无用,老了还任由孩子作践?”宏昌大叔洪亮的大嗓门里发出微弱的颤音。

  此时,邻居们三三两两地走过桥,有谴责的,有劝慰的、有欢笑的、有摇头的……

  一场人间的悲剧,由宏昌大叔的及时出现,变成全村人都扬眉吐气的喜剧。

  “如果,没有宏昌大叔,事情会发展成啥样?”德龙思忖着。

  (三)

  腊月寒冬,临近长江的丘陵地带的气候,潮湿阴冷。 年关将至,德龙家门前的桑树光秃秃地刺向天空,像一颗颗血肉全无只有经脉的心。城里的工地竣工后,德龙在家闲耍。前两天他几乎是身无分文,在宏昌大叔那里借一百元钱,打麻将赢了两百多块。心里盘算着还给他。黄昏时分,宏昌大叔家的大门关着,静悄悄的,孤立的樟树树叶稀疏,德龙正望着,心里正琢磨他在哪家打麻将。这时,从德龙家屋后匆匆走出一个人影。宏昌大叔!他微微颤抖的双手捧着火団,脸色泛白,浑身有些哆嗦,好似,从冰窖里刚出来。

  “回来啦!打麻将去了吧?我把借你的钱还给你”德龙笑着说。

  “嗯,回头再还,我有点冷,回家泡脚去”他说着脚步不停地从德龙面前走过。

  德龙望着宏昌大叔的背影,见他走到自家门前,掏出钥匙,捣了捣,门张开黑洞洞的大口,宏昌大叔走了进去,“啪”地一声,把门关起来,跟外面隔成两个世界。

  德龙躺在昏黄的白炽灯光下,翻看《约翰·克里斯多夫》,小宝走进来邀请他去他家喝酒。小宝一直在北京做生意,难得回来。

  德龙跟在小宝后面,听他说北京的趣事。

  小宝家新盖的楼房在山岗半腰上,门前空阔,一目万里,直达横亘在天际的大别山山脉。

  德龙在灶台下塞柴火,小宝炒菜。

  “看样子,你大伯不去市里过年了?”德龙随便问道。

  “他脾气倔,和家里人搞不好!”小宝略带怨气地说。

  “他有心脏病,身边没有人照看,很危险的。以前,都是我们跑路,半夜去村医务室喊医生急救,现在他家人对此不闻不问。现在连你哥住在旁边,你叔心脏病发作,喊他去抢救他都不理,只有大庆每次都起来,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”,德龙说着,火光印红的脸上泛出忧郁。

  “村里哪个不知道宏昌是个心直口快的人,只讲道理,不讲人情,把人都得罪光了,现在我大妈巴不得他早点死,唉!”小宝说着也叹了口气。

  “可他真是个好人,村里有几个这样的好人,他要是不在,就没有好人了。”

  德龙和小宝从小一起长大,有说不完的话,炒了四个菜,一瓶白酒一人一半对吹。聊到深夜,夜冷天黑,德龙就睡在小宝家,说好明天清早去看望宏昌大叔。

  第二天清晨,白色薄薄的雾气弥漫在村庄里,村里异常静穆。德龙和小宝踩着湿漉漉的菜地边的枯草,往下村走。刚到德龙家门口,就看见大庆神色凝重,眼神里充满着慌恐,舌条有些哆嗦地说:“坏着!宏昌大叔昨晚走了!”说完目光怔怔地看着德龙和小宝。

  德龙的心一下子被恐惧的大手攥住了,脑子里嗡地一声,不知道说什么,嘴里不知道怎么冒出来:“真的?”

  说着,三个人加快步伐,走进宏昌大叔家,房间里静的可怕。德龙感觉好似牛头马面刚走,还留着阴森的气息。他走近床边一看,宏昌大叔直挺挺地躺在老式木床上,盖着棉被,双眼闭着,脸露土色。德龙心里涌出悲伤,眼泪在眼眶里打圈圈,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的人,怎么说走就走了呢?

  “昨天晚上,他喊我,我没有穿外套就过来了,倒水给他喝,并帮他服了速效救心丸,他说没事了,叫我回去休息。我问:可要找医生,他说没事,明天早上我去医务室吊水。听他这么说,我就回家睡觉了。清早,我不放心,过来看看,发现他倒在门边,我把他扶起,抱到床上……”大庆像在用尽力气申辩一般,言语里流露出哀恸。

  德龙听着大庆的话,脑海里浮现出昨晚的情景:宏昌大叔心绞痛,醒了,感觉浑身无力,快要陷入巨大的泥潭里,一只脚进去了,他挣扎着。他从床上爬起来,手扶着床柱子、墙壁,踉踉跄跄地走出房间,走进漆黑的堂厅,颤抖着抽开门栓,门外是无边的黑暗,房屋和树木都是黑魆魆的影子,在死寂的夜里,户户紧闭大门。他的疼痛越来越剧烈,他感觉快要昏厥过。

  呼喊!呼喊!必须呼喊!

  可是在这漆黑无边的夜里,人们都沉沉地睡着了,像死一般睡着了。

  喊谁?会喊醒谁?谁会起来开门搭救我?救救我吧!有一个人就行!

  他慢慢地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,模模糊糊地看见牛头马面飘飘忽忽地走来,相互说着话,牛头对马面说道:“宏昌身体壮硕,阳寿未尽,我们徒劳无益地这样来回跑已经几十次了,这次怕又是白跑吧?”马面说道:“虽说天地之间有定数,但人的力量还是会影响定数的,就看我们去之前,有没人想挽留他,出来救他”。

 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,宏昌大叔圆睁大眼睛对着冷寂的黑夜,张嘴喊着谁的名字,声音像雨点落进湖里,发出一点声响,后来仿佛一滴水消失在大海里,归于死寂。牛头和马面叹息地摇了摇头,拽起他。他感觉没了疼痛,身体轻盈,好似在空中行走,他回望自己的家,已经看不见自己的房子,天地间都是黑乎乎的,这不是人间,是地狱,他要到天堂里去……德龙胡思乱想,心里涌起悲伤,眼泪漫到眼眶,打着圈儿,破眶而出。他回过神对小宝说: “他家里人不在,没有上路钱,我们去买吧!”

  小宝请大庆去向左邻右舍发个讣告,让他们来看看好人宏昌大叔最后一面,并商议后事。

  交代完毕,两个人心情沉重地跑到学校边的杂货店里,叫醒老板,买了些草纸和百子鞭。

  “我还欠你大伯一百块钱,也一把买纸烧掉送给他,送他一程。”德龙凄哀地说。

  村里人陆续来了,纷纷表示惊讶,惋惜和悲痛,七嘴八舌讨论着后事。

  白日当中,宏昌大叔的老婆、儿子、媳妇风尘仆仆地回来了。房里哭啼声,鞭炮声热闹起来。德龙、大庆、小龙忙着找四下邻居借桌子墩子,摆在门前,亲戚朋友邻居散坐在樟树下。道士来了,唢呐声锣鼓声,鞭炮声,此起彼伏,喧声震天。一场热热闹闹的白喜事有序进行。

  德龙满腹心事地离开人群,神色黯然地往家走,当他回头望着宏昌大叔家房子和樟树时,仿佛热闹的景象消失不见,只见一条空空的船,没有灯火,漂摇着远去,只留下自己这只孤独的小船在苍茫的大海上,闪着微弱的火光。

本文来源:https://www.tjxdjx.cn/xiaoshuo/64503/

推荐阅读

写秋天的优美段落摘抄

写秋天的优美段落摘抄

秋天,树叶都飘落下来了。金色的树叶包后海衬托得更加美丽。游客们在凉爽的天气里聊着天,散着步,尽情享受秋天的阳光。以下是小编收集整理的秋天段落,希望对您有所帮助。  1、秋天悄无声息地来了,迈着轻盈的步子,带着收获的希望和喜悦。  2、秋天的美是理智的它不像春那么妩媚,夏那么火热,冬那么含蓄。  3、
2021-10-25
择天记小说大结局

择天记小说大结局

《择天记》是2014年5月28日起连载于创世中文网的东方玄幻类小说,作者是猫腻。下面请欣赏关于择天记小说大结局,希望你们喜欢!  择天记原著小说结局  开元之处,有神石散落大陆,相传观神石碑文可得知天机,至此神石成为人间圣物。少年孤儿陈长生身世神秘,在襁褓中被师父计道人所救,收为弟子,十数年里传授道
2021-06-29
龙族一些好句子

龙族一些好句子

《龙族》是作家江南创作的系列长篇魔幻小说,以下是小编精心准备的龙族一些好句子,大家可以参考以下内容哦!  1、 重点不在于他将如何拯救这个世界,而在其他人望向他背影的目光。 ——江南 《龙族》  2、 “爱有什么用呢?其实你从未拥有那种东西啊!你是个混血种你明白么?你不是个人类,当你获得能力的时候你
2021-04-16
汉光武帝刘秀与阴丽华的故事

汉光武帝刘秀与阴丽华的故事

汉光武帝刘秀还没有起兵打天下之前,曾经到过新野,听说阴君有个女儿名叫阴丽华,长得美貌无双。刘秀虽然没有见到过,却从心眼里喜欢她,总是念念不忘。他后来到长安,见到执金吾(掌管京师卫戍的武官)出行时车骑随从之盛,不由感慨说道:“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得阴丽华。”他后来起兵于舂陵(今湖北枣阳县南),一心想
2020-09-18
详解红楼梦人物关系图

详解红楼梦人物关系图

红楼梦人物关系图  《红楼梦》中的主要人物归谱如下:  十二金钗:林黛玉、薛宝钗、贾元春、贾迎春、贾探春、贾惜春、李纨、妙玉、史湘云、王熙凤、贾巧姐、秦可卿。  十二丫环:晴雯、麝月、袭人、鸳鸯、雪雁、紫鹃、碧痕、平儿、香菱、金钏、司棋、抱琴。  十二家人:赖大、焦大、王善保、周瑞、林之孝、乌进孝、
2019-05-05
网站内容来自网络,如有侵权请联系我们,立即删除! Copyright © 推荐范文网 京ICP备16605703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