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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典散文余光中

发布时间:2021-05-23   来源:诗歌    点击: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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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这世界有太多声音。城市在说,现实在说,过往人在说。你可以聆听,却不能被淹没。下面是小编整理经典散文余光中,希望对你有所帮助!

  篇一:余光中经典散文

  熄了引擎,旋下左侧玻璃窗,早春空气遂漫进窗来。岑寂中,前面橡树林传来低沉而嘶哑鸟声,在这一带山里,荡起幽幽回声。是老鸦呢,他想。他将头向后靠去,闭起眼睛,仔细听了一会,直到他感到自己已经属于这片荒废。然后他推开车门,跨出驾驶座,投入四月料峭之中。

  水仙花四月啊,残酷四月。已经是四月了,怎么还是这样冷峻,他想,同时翻起大衣领子。湿甸甸阴凄凄天气,风向飘忽不定,但风自东南吹来时,潮潮,嗅得到黛青翻白海水气味。他果然站定,嗅了一阵,像一头临风昂首海豹,直到他幻想,海藻腥气翻动了他胃。这是外向大西洋岸山坡地带,也是他来东部后体验第一个春天。美国孩子们告诉他,春天来齐时候,这一带花树将盛放如放烟火,古战场将佩带多彩美丽。文葩告诉他说,再过一个星期,华盛顿三千株樱花,即将喷洒出来。文葩又说,沙鱼和曹白鱼正溯波多马克河与塞斯奎汉纳河而上,来淡水中产卵,奇娃妮湖上已然有天鹅在游泳,黑天鹅也出现过两只了。你怎么知道这些?有一次他问她。文葩笑了,笑得像一枝洋水仙。我怎么不知道,她说,我在兰开斯特长大嘛。你是一个乡下女娃娃,他说。

  在一座巍然雕像前站定,他仰起面来,目光扫马背骑士轮廓而上,止于他翘然须尖。他踏著有裂纹大理石,拾级而上。他伸手抚摸石座上马蹄,青铜冷意浸冰他手心,似乎说,这还不是春天。他缩回手,辨认刻在石座上文字。塞吉维克少将,一八一三年生,一八六四年殁,阵亡于维琴尼亚州,伟大战士,光荣公民,可敬长官。已经一百年了,他想。忽然他涌起一股莫名冲动,欲攀马尾而跃上马背,欲坐在塞吉维克将军背后,看十九世纪短兵相接。毕竟这是一座庞伟雕塑,马鞍距石座几乎有六呎,而马尾奋张,青铜凛然,苔藓滑不留手。他几度从马臀上溜了下来,终于疲极而放弃。他颓然跳下大理石座,就势卧倒在草地上。一阵草香袅袅升起,袭向他鼻孔。他闭上眼睛,贪馋地深深呼吸,直到清爽草香似乎染碧了他肺叶。他知道,不久太阳会吸干去冬潮湿,芳草将占据春每一个角落。不久,他将独自去抵抗一季豪华寂寞,在异国,冷眼看热花,看热得可以蒸云煮雾桃花哪桃花,冷眼看情人们十指交缠约会。他想象得到,自己将如何浪费昂贵晴日,独自坐在夕照里,数那边哥德式塔楼钟声,敲奏又一个下午死亡。然而春天,史前而又年轻春天,是不可抗拒。知更说,春从空中来。鲈鱼说,春从海底来,上拨鼠说,春是从地底日上来,不信,我掘给你看。伏在已软而犹寒地上,他相信土拨鼠是对。把饕餮鼻子浸在草香里,他静静地匍匐着,久久不敢动弹,为了看成群麻雀,从那边橡树林和样木顶上啾啾旋舞而下,在墓碑上,在铜像上,在废炮口上作试探性小憩,终于散落在他四周草地上,觅食泥中小虫。他屏息看着,希望有一双柔细而凉脚爪会误憩在他背上。不知道那么多青铜幽灵,是不是和我一样感觉,喜欢春天又畏惧春天,因为春天不属于我们,他想。我春天啊,我自己春天在哪里呢?我春天在淡水河上游,观音山对岸。不,我春天在急湍险滩嘉陵江上,拉纤船夫们和春潮争夺寸土,在舵手鼓声中曼声而唱,插秧农夫们也在春水田里一呼百应地唱,溜啊溜连溜哟,咿呀呀得喂,海棠花。他霍然记起,菜花黄得晃眼,茶花红得害初恋,营营蜂吟中,菜花田浓香薰人欲醉。更美,更美是江南,江南春天,江南春。春水碧于天,画船听雨眠。一次在中国诗班上吟到这首词,他泪水忍不住滚了出来。他分析给自己听,他怀乡病中中国,不在台湾海峡这边,也不在海峡那边,而在抗战歌谣里,在穿草鞋踏过土地上,在战前朦胧记忆里,也在古典诗悠扬韵尾。他对自己说,西北公司回程翼,夹在绿色护照里,护照放在棕色箱中。十四小时喷射云,他便可以重见中国。然而那不是害他生病害他梦游中国。他中国不是地理,是历史。他凄楚地,他凄楚地想。

  四月太阳,清清冷冷地照在他颈背上,若亡母成灰手。他想。他想。他想。他永远只能一个人想。他不能对那些无忧美国孩子说,因为他们不懂,因为中国一年等于美国一世纪,因为黄河饮过血扬子江饮过泪多于他们饮过牛奶饮过可口可乐,因为中国孩子被烽火烽火烟薰成早熟薰鱼,周幽王烽火,卢沟桥烽火。他只能独咽五十个世纪乘一千万平方公里凄凉,中秋前夕月光中,像一只孤单鸥鸟,他飞来太平洋东岸。从那时起,他曾经驶过八千多英里,越过九个州界,闯过芝加哥湖滨大道,纽约四十二街和百老汇,穿过大风雪和死亡雾。然而无论去何去,他总是在演独角哑剧。在漫长而无红灯四线超级公路上,七十哩时速疾驶,可以超庞然而长廿轮卡车,太保式野豹,雍容华贵凯地赖克,但永远摆不脱寂寞尾巴。十四小时,汉姆莱特喃喃独白,东半球可有人为他烧耳朵,打喷嚏?偶或驶出冰雪险境,太阳迎他于邻州上空,也会逸兴遄飞,豪气干云,朗吟李白辞白帝或杜甫下襄阳,但大半总是低吟“西北望长安,可怜无数山!”八千里路云和月。八千哩路柏油和水泥。红灯,停。绿灯,行。南北是Avenue,东西是street,方是Square,圆是Circle。他咽下每一哩紧张与寂寞,他自己一人。他一直盼望,有一对柔美眼眸,照在他脸上,有一个圆熟可口女体,在他右手座位,迷路时,为他解地图蛛网,出险时,为他庆幸,为他笑。

  为他笑,他出神地想,且为他流泪,这么一双奇异眼睛。一只鹰在顶空飞过,幢然黑影扫他脸颊。他这才感到,风已息,太阳已出现了好一会了。他想起宓宓,肥沃而多产宓宓。最肥沃地方,只要轻轻一挤,就会挤出杏仁汁来。他不禁自得地笑出声来。以前,他时常这么取笑她。可怜女孩,他爱惜而歉疚地想。先是一溺纤细而多情表妹,如是其江南风,一朵瘦瘦水仙,江南风中。然后是知己女友,缠绵情人,文学助手,诗第一位读者。然后是蜜月伤风新娘,套是他指环,用是他名字,醒时,在他双人床上。然后是小袋鼠母亲,然后是两个,三个,以至于一窝雌白鼠母亲。昔日女孩已经蜕变成今日妇人了,曾经是袅袅飘逸,现在变得丰腴而富足,曾经是羞赧而闪烁,现在变得自如而安详。她已经向舀努瓦画中女人看齐了,他不断地调侃她。而在他印象中,她仍是昔日那个女孩,苍白而且柔弱,抵抗着令人早熟肺病,梦想着爱情和文学,无依无助,孤注一掷地向他走来,而他不得不张开他欢迎,且说,我是你起点和终点,我名字是你名字,我孩子是你孩子,我会将你处女地耕耘成幼稚园,我会喂你以爱情,我桂冠将为你而编!他仍记得,敬义说,车票和邮票,象征爱情频率。他仍记得,一个秋末晴日下午,他送她到台北车站。蓝色长巴士已经曳烟待发。不能吻别,她只能说,假如我手背是你上唇,掌心是你下唇。于是隔着车窗,隔着一幅透明莫可奈何,她吻自己手背,又吻自己掌心。手背。掌心。掌心。这些吻不曾落在他唇上,但深深种在他意象里,他被这些空中唇瓣落花了眼睛。

  篇二:余光中散文

  惊蛰一过,春寒加剧。先是料料峭峭,继而雨季开始,时而淋淋漓漓,时而淅淅沥沥,天潮潮地湿湿,即连在梦里,也似乎有把伞撑着。而就凭一把伞,躲过一阵潇潇冷雨,也躲不过整个雨季。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。每天回家,曲折穿过金门街到厦门街迷宫式长巷短巷,雨里风里,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。想这样子台北凄凄切切完全是黑白片味道,想整个中国整部中国历史无非是一张黑白片子,片头到片尾,一直是这样下着雨。这种感觉,不知道是不是从安东尼奥尼那里来。不过那—块土地是久违了,二十五年,四分之一世纪,即使有雨,也隔着千山万山,千伞万伞。十五年,一切都断了,只有气候,只有气象报告还牵连在一起,大寒流从那块土地上弥天卷来,这种酷冷吾与古大陆分担。不能扑进她怀里,被她裙边扫一扫也算是安慰孺慕之情吧。

  这样想时,严寒里竟有一点温暖感觉了。这样想时,他希望这些狭长巷子永远延伸下去,他思路也可以延伸下去,不是金门街到厦门街,而是金门到厦门。他是厦门人,至少是广义厦门人,二十年来,不住在厦门,住在厦门街,算是嘲弄吧,也算是安慰。不过说到广义,他同样也是广义江南人,常州人,南京人,川娃儿,五陵年少。杏花春雨江南,那是他年少时代了。再过半个月就是清明。安东尼奥尼镜头摇过去,摇过去又摇过来。残山剩水犹如是,皇天后土犹如是。纭纭黔首、纷纷黎民从北到南犹如是。那里面是中国吗?那里面当然还是中国永远是中国。只是杏花春雨已不再,牧童遥指已不再,剑门细雨渭城轻尘也都已不再。然则他日思夜梦那片土地,究竟在哪里呢?

  在报纸头条标题里吗?还是香港谣言里?还是傅聪黑键白键马恩聪跳弓拨弦?还是安东尼奥尼镜底勒马洲望中?还是呢,故宫博物院壁头和玻璃柜内,京戏锣鼓声中太白和东坡韵里?

  杏花,春雨,江南。六个方块字,或许那片土就在那里面。而无论赤县也好神州也好中国也好,变来变去,只要仓颉灵感不灭,美丽中文不老,那形象那磁石一般向心力当必然长在。因为一个方块字是一个天地。太初有字,于是汉族心灵他祖先回忆和希望便有了寄托。譬如凭空写一个“雨”字,点点滴滴,滂滂沱沱,淅淅沥沥,一切云情雨意,就宛然其中了。视觉上这种美感,岂是什么rain也好pluie也好所能满足?翻开一部《辞源》或《辞海》,金木水火土,各成世界,而一入“雨”部,古神州天颜千变万化,便悉在望中,美丽霜雪云霞,骇人雷电霹雹,展露无非是神好脾气与坏脾气,气象台百读不厌门外汉百思不解百科全书。

  听听,那冷雨。看看,那冷雨。嗅嗅闻闻,那冷雨,舔舔吧,那冷雨。雨在他伞上这城市百万人伞上雨衣上屋上天线上,雨下在基隆港在防波堤海峡船上,清明这季雨。雨是女性,应该最富于感性。雨气空而迷幻,细细嗅嗅,清清爽爽新新,有一点点薄荷香味,浓时候,竟发出草和树林之后特有淡淡土腥气,也许那竟是蚯蚓蜗牛腥气吧,毕竟是惊蛰了啊。也许地上地下生命也许古中国层层叠叠记忆皆蠢蠢而蠕,也许是植物潜意识和梦紧,那腥气。

  第三次去美国,在高高丹佛他山居住了两年。美国西部,多山多沙漠,千里干旱,天,蓝似安格罗萨克逊人眼睛,地,红如印第安人肌肤,云,却是罕见白鸟,落基山簇簇耀目雪峰上,很少飘云牵雾。一来高,二来干,三来森林线以上,杉柏也止步,中国诗词里“荡胸生层云”或是“商略黄昏雨”意趣,是落基山上难睹景象。落基山岭之胜,在石,在雪。那些奇岩怪石,相叠互倚,砌一场惊心动魄雕塑展览,给太阳和千里风看。那雪,白得虚虚幻幻,冷得清清醒醒,那股皑皑不绝一仰难尽气势,压得人呼吸困难,心寒眸酸。不过要领略“白云回望合,青露入看无”境界,仍须来中国。台湾湿度很高,最饶云气氛题雨意迷离情调。两度夜宿溪头,树香沁鼻,宵寒袭肘,枕着润碧湿翠苍苍交叠山影和万缀都歇俱寂,仙人一样睡去。山中一夜饱雨,次晨醒来,在旭日未升原始幽静中,冲着隔夜寒气,踏着满地断柯折枝和仍在流泻细股雨水,一径探入森林秘密,曲曲弯弯,步上山去。溪头山,树密雾浓,蓊郁水气从谷底冉冉升起,时稠时稀,蒸腾多姿,幻化无定,只能从雾破云开空处,窥见乍现即隐一峰半堑,要纵览全貌,几乎是不可能。至少上山两次,只能在白茫茫里和溪头诸峰玩捉迷藏游戏。回到台北,世人问起,除了笑而不答心自问,故作神秘之外,实际印象,也无非山在虚无之间罢了。云绦烟绕,山隐水迢中国风景,由来予人宋画韵味。那天下也许是赵家天下,那山水却是米家山水。而究竟,是米氏父子下笔像中国山水,还是中国山水上只像宋画,恐怕是谁也说不清楚了吧?

  雨不但可嗅,可亲,更可以听。听听那冷雨。听雨,只要不是石破天惊台风暴雨,在听觉上总是一种美感。大陆上秋天,无论是疏雨滴梧桐,或是骤雨打荷叶,听去总有一点凄凉,凄清,凄楚,于今在岛上回味,则在凄楚之外,再笼上一层凄迷了,饶你多少豪情侠气,怕也经不起三番五次风吹雨打。一打年少听雨,红烛昏沉。再打中年听雨,客舟中江阔云低。三打白头听雨僧庐下,这更是亡宋之痛,一颗敏感心灵一生:楼上,江上,庙里,用冷冷雨珠子串成。十年前,他曾在一场摧心折骨鬼雨中迷失了自己。雨,该是一滴湿漓漓灵魂,窗外在喊谁。

  雨打在树上和瓦上,韵律都清脆可听。尤其是铿铿敲在屋瓦上,那古老音乐,属于中国。王禹黄冈,破如椽大竹为屋瓦。据说住在竹楼上面,急雨声如瀑布,密雪声比碎玉,而无论鼓琴,咏诗,下棋,投壶,共鸣效果都特别好。这样岂不像住在竹和筒里面,任何细脆声响,怕都会加倍夸大,反而令人耳朵过敏吧。

  雨天屋瓦,浮漾湿湿流光,灰而温柔,迎光则微明,背光则幽黯,对于视觉,是一种低沉安慰。至于雨敲在鳞鳞千瓣瓦上,由远而近,轻轻重重轻轻,夹着一股股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,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,谁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。“下雨了”,温柔灰美人来了,她冰冰纤手在屋顶拂弄着无数黑键啊灰键,把晌午一下子奏成了黄昏。

  在古老大陆上,千屋万户是如此。二十多年前,初来这岛上,日式瓦屋亦是如此。先是天黯了下来,城市像罩在一块巨幅毛玻璃里,阴影在户内延长复加深。然后凉凉水意弥漫在空间,风自每一个角落里旋起,感觉得到,每一个屋顶上呼吸沉重都覆着灰云。雨来了,最轻敲打乐敲打这城市。苍茫屋顶,远远近近,一张张敲过去,古老琴,那细细密密节奏,单调里自有一种柔婉与亲切,滴滴点点滴滴,似幻似真,若孩时在摇篮里,一曲耳熟童谣摇摇欲睡,母亲吟哦鼻音与喉音。或是在江南泽国水乡,一大筐绿油油桑叶被啮于千百头蚕,细细琐琐屑屑,口器与口器咀咀嚼嚼。雨来了,雨来时候瓦这幺说,一片瓦说千亿片瓦说,说轻轻地奏吧沉沉地弹,徐徐地叩吧挞挞地打,间间歇歇敲一个雨季,即兴演奏从惊蛰到清明,在零落坟上冷冷奏挽歌,一片瓦吟千亿片瓦吟。

  在旧式古屋里听雨,听四月,霏霏不绝黄梅雨,朝夕不断,旬月绵延,湿黏黏苔藓从石阶下一直侵到舌底,心底。到七月,听台风台雨在古屋顶上一夜盲奏,千层海底热浪沸沸被狂风挟挟,掀翻整个太平洋只为向他矮屋檐重重压下,整个海在他蝎壳上哗哗泻过。不然便是雷雨夜,白烟一般纱帐里听羯鼓一通又一通,滔天暴雨滂滂沛沛扑来,强劲电琵琶忐忐忑忑忐忐忑忑,弹动屋瓦惊悸腾腾欲掀起。不然便是斜斜西北雨斜斜刷在窗玻璃上,鞭在墙上打在阔大芭蕉叶上,一阵寒潮泻过,秋意便弥湿旧式庭院了。

  在旧式古屋里听雨,春雨绵绵听到秋雨潇潇,从年少听到中年,听听那冷雨。雨是一种单调而耐听音乐是室内乐是室外乐,户内听听,户外听听,冷冷,那音乐。雨是一种回忆音乐,听听那冷雨,回忆江南雨下得满地是江湖下在桥上和船上,也下在四川在秧田和蛙塘,—下肥了嘉陵江下湿布谷咕咕啼声,雨是潮潮润润音乐下在渴望唇上,舔舔那冷雨。

  因为雨是最最原始敲打乐从记忆彼端敲起。瓦是最最低沉乐器灰蒙蒙温柔覆盖着听雨人,瓦是音乐雨伞撑起。但不久公寓时代来临,台北你怎么一下子长高了,瓦音乐竟成了绝响。千片万片瓦翩翩,美丽灰蝴蝶纷纷飞走,飞入历史记忆。现在雨下下来下在水泥屋顶和墙上,没有音韵雨季。树也砍光了,那月桂,那枫树,柳树和擎天巨椰,雨来时候不再有丛叶嘈嘈切切,闪动湿湿绿光迎接。鸟声减了啾啾,蛙声沉了咯咯,秋天虫吟也减了唧唧。七十年代台北不需要这些,一个乐队接一个乐队便遣散尽了。要听鸡叫,只有去诗经韵里找。现在只剩下一张黑白片,黑白默片。

  正如马车时代去后,三轮车夫工也去了。曾经在雨夜,三轮车油布篷挂起,送她回家途中,篷里世界小得多可爱,而且躲在警察辖区以外,雨衣口袋越大越好,盛得下他手里握一只纤纤手。台湾雨季这么长,该有人发明一种宽宽双人雨衣,一人分穿一只袖子此外部分就不必分得太苛。而无论工业如何发达,一时似乎还废不了雨伞。只要雨不倾盆,风不横吹,撑一把伞在雨中仍不失古典韵味。任雨点敲在黑布伞或是透明塑胶伞上,将骨柄一旋,雨珠向四方喷溅,伞缘便旋成了一圈飞檐。跟女友共一把雨伞,该是一种美丽合作吧。最好是初恋,有点兴奋,更有点不好意思,若即若离之间,雨不妨下大一点。真正初恋,恐怕是兴奋得不需要伞,手牵手在雨中狂奔而去,把年轻长发肌肤交给漫天淋淋漓漓,然后向对方唇上颊上尝凉凉甜甜雨水。不过那要非常年轻且激情,同时,也只能发生在法国新潮片里吧。

  大多数雨伞想不会为约会张开。上班下班,上学放学,菜市来回途中。现实伞,灰色星期三。握着雨伞。他听那冷雨打在伞上。索性更冷一些就好了,他想。索性把湿湿灰雨冻成干干爽爽白雨,六角形结晶体在无风空中回回旋旋地降下来。等须眉和肩头白尽时,伸手一拂就落了。二十五年,没有受家乡白雨祝福,或许发上下一点白霜是一种变相自我补偿吧。一位英雄,经得起多少次雨季?他额头是水成岩削成还是火成岩?他心底究竟有多厚苔藓?厦门街雨巷走了二十年与记忆等长,—座无瓦公寓在巷底等他,一盏灯在楼上雨窗子里,等他回去,向晚餐后沉思冥想去整理青苔深深记忆。

  前尘隔海。古屋不再。听听那冷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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